自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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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镇(3)(草稿)

“我们这不是在一起么?”黄少天笑着蹭了蹭喻文州的脖子,这样回答道。

因为不死心而又一次把整间砖房里里外外又翻了一遍,恨不得能掘地三尺的黄少天终于品尝到了一点“付出”之后得到“回报”的滋味。第二天,他在房间角落的一片灰烬之下,找到了一本硬皮笔记本。

整本笔记本的右下角已经被烧掉了,留下了一条焦黑且不规则的边。封面是群青色的,也同样被熏得黑糊糊。内页的纸呈现出焦黄色,仿佛稍稍用力就会碎成粉末。

并不是什么研究报告或者记录之类的正式文本,看起来只是一本随笔,甚至连日记都称不上。笔者偶尔留下一些只言片语。被黄少天吐槽说看起来就像在“发微博”。然后黄少天又废了一番口舌给喻文州解释什么是微博。不过重要的还是内容……

黄少天小心翼翼的翻了几页,有几段是对整个小镇的简单概述。虽然字迹已经很模糊,但拜笔者的一手好字,阅读起来并不太困难。

“……镇民对考古队的到来非常排斥。虽然之前在别的地方也受到过各种阻力,但这个地方的形势显得更加严峻。这种阻力并不是流于表面的,即便他们在白天可以热情的招待我们,但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厌恶还是很容易能够察觉到。不单单是对我们,整个小镇都十分排外。如无必要,他们不会选择主动与外界沟通交流。”

黄少天挑了挑眉头,最后一点他似乎并不能完全认同,至少在他与这些“小镇遗民”的交流中,对方大部分的表现依然还是符合世俗对此类偏远原始落后之地的固有看法,即所谓民风淳朴,热情好客。

“……墓葬结构十分特殊,是此前从未见过的。初步探明尚留有十分完整的入口。明天会去祠堂那里看看。”

祠堂?那不就是报道上说发现古墓的地方么?

之后接连几篇都是关于墓葬发掘的。大概总结起来就是考古队在祠堂发现了墓葬入口,结合此前在镇子东西两边发现的盗洞,有专家甚至玩笑似的推论这个墓简直跟整个镇子一样大。考古队试图从祠堂进入地宫。但遭到了镇民的激烈反抗,无论考古队如何说明墓葬可能已经被盗的事实,镇民都完全不予理会,最后甚至试图以武力来驱逐考古队。

 

不知不觉间天已经黑了下来,原本便显得十分模糊的字迹在昏暗的光线中越发难以辨明。黄少天无奈的把笔记本合了起来,然后小心翼翼的收到了包里。

“这都没个灯的,看来只能明天继续看了。”他们坐在希望小学教学楼的台阶前,看着天边最后一丝红光慢慢的隐没,被深沉的黑暗所隐没。“走吧,睡觉去。”

完全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黄少天对此也很是无奈,他活了二十多年,大概也就婴幼儿时期有过傍晚6点就睡觉的记录。但他们实在也是没什么事情可做,尤其是喻文州,天黑下来后就显得精神不济的样子,搞得黄少天也不忍心拉着他闲扯。

“……没办法,这么久都习惯了,天黑后实在没事情做。”

“你睡你的。”黄少天给他拢了拢盖在身上的外套,夜晚一如既往的寒冷,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就连素来自诩身体过硬的黄少天现在也觉得有点吃不消了,总觉得再这样下去非得冻出毛病来。黄少天又想到了第一次见喻文州时对方苍白的脸色,还是要去找点什么能取暖的东西吧,至少能生个火也好……这么想着迷迷糊糊睡过去的黄少天又把怀里的喻文州抱紧了一点。

 

“阴阵……开启……”

“……压制……”

“……都得……死……”

依然还是同样的梦,只是这一次,已经能少许听到一点点争论的只言片语。但也像是通讯信号断断续续的电话,只能捕捉到一两个词语。而画面也已经非常清楚了,清楚到他几乎可以看见大部分人的面孔,他甚至看到魏琛也坐在那个围炉旁边,一言不发,嘴里叼着个纸卷看起来像是在过干瘾。但那是他几乎从来没有在魏琛脸上看到过的凝重表情,无论多么巨大的压力,多么棘手的案件,似乎都比不上那一刻魏琛所参与讨论的那件事情。这个梦境实在枯燥,黄少天默默的围观着那些人犹如在表演哑剧一般的激烈争执。即便没有任何声音,也能从许多人的神情中读出前所未有的敬畏与恐慌。

黄少天自然更加关注魏琛所在的那个角落,坐在魏琛身边的人这时候似乎是想站起来,因为一直坐在火光的阴影中,以至于黄少天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那人的存在。结果魏琛拉住了他,对那个人摇了摇头。他们似乎也在小声的交谈,但黄少天一个字也听不见,好一会儿,他看到那个人掏出了一本群青色封面的硬皮笔记本……

 

一大早自觉被冻了一整夜的黄少天拉着喻文州出来找可供取暖生火的“燃料”。他们顺利的在学校后头的空地上发现了一堆木柴,但没有找到任何能够点火的工具。黄少天在头头转了半天以后,甚至产生了去镇子上偷盒火柴的想法。

“去祠堂看看?”

“祠堂?”

“恩,那里常年供着香火,应该可以找到打火机或者火柴一类的东西。”

“好主意。”

其实黄少天今天确实有来祠堂看一看的念头。奕镇的祠堂建在整个镇子的中间,坐西朝东,面阔三间,黑瓦白墙,收拾的十分气派干净,看起来就是一直有人在维护。而从昨天的笔记中也可以了解到,这里是曾经发掘出过古墓入口的。

黄少天在祠堂门口张望了一眼,已经可以闻到些许香火之气,他甚至想到,实在找不到火柴之类的,便直接掰一根蜡烛回去也好。里面并没有人,两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文州,你之前有来过这里把?见过那个古墓的入口么?可以进去么?里面是什么样子的?”黄少天四处张望着,不过走马观花,这座祠堂建的朴素,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繁复装饰。

喻文州走在前头,似乎没有听到黄少天的问题。青年站在神龛前,脚边是一些陈旧得看不出原本色彩的蒲团,神龛上摆着好几排字迹模糊不易辨认的牌位,烛火跳动,幡影重重,黄少天看不见他的表情,却只觉得喻文州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失在这片烟气缭绕中一般,一瞬间涌上心头的惶恐让他不自觉快走了一步,并伸手拍了拍喻文州的肩膀,“看什么呢看什么呢看什么呢?都不理我。”

喻文州转过头来笑着拍了拍他搁在自己肩上的手,“在找这个。”又以眼神示意黄少天看向神龛上,香炉边正躺着一盒火柴。

“还真有啊,运气太好了!”黄少天走过去把火柴拿了放进口袋里。又把刚才的一连串问题问了一遍。

“入口在后面。不过我去看的时候已经塌了,进不去了。我带你去看。”

祠堂后头原本是一个小池子,如今已经完全被一堆乱石给占据了。黄少天无奈的撇撇嘴,觉得这里估计也没什么有用的线索,至少连个能对话的NPC都没有。“回去吧回去吧,去试试能不能把火生起来。”

 

只是看来他们两个似乎还是在不经意间触发了一段“任务剧情”。

跨出祠堂大门的一瞬间,黄少天被突然出现在门口的里三层外三层的镇民给吓了一跳。所有的人都神色凝重,以着极端厌恶且憎恨的目光看着他们——或者说,是黄少天。

“这什么情况?”一眼扫过去还都是熟人,什么杂货店的老板娘,抽烟的老汉。黄少天下意识的向前动了一步挡在了喻文州的面前。

“看起来像是昨天那本笔记里发生过的事情。”

“所以你是说我们被这群镇民当做是要来掘他们祖坟的考古队了?”

这一回不等喻文州回答,那抽烟的老汉便突然发话了,他语调阴狠,“回去,这里不该是你们来的地方。”

黄少天眨了眨眼睛,思考怎样的回答可以让剧情顺利进行下去。结果反而是喻文州先一步搭话了,“我们是不会回去的。”

黄少天相信,这个答案就算不是原版的那个,那必须也与之相差不远了。因为喻文州话音方落,眼前的镇民瞬间群情激奋起来。他们七嘴八舌的叫嚣着,要他们立刻滚出奕镇,然后出现了越来越多激烈的言辞。

“都是你们,激怒了先祖!”“把他们绑起来!”“烧死他们,平息祖宗的怒火!”

这个情况可有些危险了,他们清楚的看到了镇民中有些人甚至带了“武器”过来围堵他们。虽然黄少天和魏琛练过两下子,但双拳难敌四手,这个数量他根本不能应付。

“喂,这地方有别的出路么?”

“没有。”大概也算是意料中的回答了。而以镇民对喻文州视而不见的态度来看,开启这段剧情的应该也还是黄少天了。

黄少天咂了咂嘴。这可不是好玩的,虽然这个地方处处诡异完全背离所有常规,但他可一点也不想试验一下这个RPG游戏GAME OVER了以后还能不能重新再来。何况,他根本就没有找到过存档点!

“等会儿要是真动手了,我去拖住他们,你找机会有多远跑多远。”

“少天你一个人也拖不住他们全部的人吧?”

“反正我有办法,你就别管了。”

喻文州挑了挑眉,不再发表异议。因为眼前镇民们的怒火已经完全燃烧到了最高点,他们叫嚣着举着武器向二人涌来,如同黄少天曾经看过的丧尸围城的电影一般,所有人都竭尽所能的试图杀死他们撕碎他们,哪怕只是给予一丁点的伤害也能宣泄他们压抑已久的情绪,那已经不单单是愤怒,黄少天甚至可以在他们的眼中读出无边的绝望与恐惧。根本无法躲避,黄少天只能抓着喻文州向祠堂内跑去。他觉得以这些原始住民对祖宗的敬畏之情也许不敢在祠堂内过分嚣张,这就是他觉得姑且可以一试的办法。

不过看来这并不是正确的“通关”方法。

这间祠堂太小了,他们很快又再一次被围了起来。当年考古队连专案组统共20人,或许尚可一战,但今天他们根本没有任何胜算。他们被拖拽在地上,雨点般的拳打脚踢落在两人身上,这时候喻文州也不知道突然哪里来的力气,突然一个翻身把黄少天牢牢的护在了身下,耳边充斥着恶毒的叫骂声,期间还混杂着尖利的哭喊声,四肢百骸间的疼痛已然变成了一种麻木的击打。黄少天急红了双眼,拼命想要挣扎开来,“喻文州,你放手,放手!”然而紧接着他便眼睁睁的看着有人举起玻璃瓶照着喻文州的后脑勺狠狠的敲了下去。

“文州!”

喻文州整个被砸得浑身一颤,然后那禁锢着黄少天的力量便慢慢消失了。黄少天一边大喊着喻文州的名字,一边竭尽所能的想要将喻文州抱在怀里,然而施暴还远没有结束,暴乱的镇民开始试图把他们两个分开来,黄少天的抵抗根本微不足道。这一刻他只知道绝对不能放开喻文州,今日哪怕要被打死在这里,他也绝对不会松手!

那是黄少天一生中从未经历过的噩梦,喻文州的血沾了他满手,毫无知觉的瘫倒在他的怀里。而他自己身上也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嘴里涌满了咸腥的铁锈气,眼睛模糊成了鲜红的一片,意识已经所剩无几,而这一切仿佛永无止尽……

直到,黑夜来临……

 

 

黄少天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一条长长的甬道里,甬道的顶端每隔一段距离都悬着一盏十分昏暗长明灯,只能照出一点点四周被打磨得十分光滑的墙壁。身后是一片漆黑,而前方则泄露出一线亮光。

黄少天的神智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他只是浑浑噩噩得追寻着那一束光线。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的向前行进,如同真正的行尸走肉。那是一个格外漫长的过程,仿佛可以耗尽一生的时间,然后毫无防备的眼前豁然开朗,甬道的尽头是一间宽敞的正方形石室。四边都摆有树形的青铜支架,每一个枝端上都摆着一盏昏暗的长明灯。石室中央的台座上摆着一口青铜巨鼎,那几乎是颠覆所有常识意义上的巨大,甚至足够装下一个健全的成年人。只是如今黄少天的意识一片模糊,他对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几乎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机械的转动着滞涩的眼球……

地上突然出现了一大滩狰狞的血迹,那凭空出现的血液瞬间淌满了整间石室的地板,黄少天下意识的顺着血液流动的轨迹梭巡源头……地上躺着四个人,或者说是四具尸体,身首分离,那些鲜血就是从他们颈部的断裂处汩汩流出的。

那四个人是……

 

 

“咳!咳咳咳咳!”黄少天被一阵血腥味呛得差点背过气去。周身动一动都几乎能要了他命的疼痛使得他每咳一声都像是在忍受酷刑一般。

四周是一片漆黑,鼻端弥散着线香烛火的烟熏之气,没有什么长明灯,没有什么青铜鼎,也没有那几乎让人窒息的可怕尸体。黄少天闭上眼甩了甩头,试图忘掉刚才那让人窒息的画面……他看到了魏琛。

那四具尸体中有一个就是魏琛……

黄少天的心中第一次感受到了不可遏制的惧怕和绝望。十年来,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再没有一点力气来说服自己魏琛还活着。就好像一直坚信着的信念被这样一个荒诞的梦境给完全击垮了。任何的自我安慰和鼓励都变成了自欺欺人的逃避。他的潜意识里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不容他再抗拒。

而与失去至亲的痛苦相比,身体上承受的伤痛完全微不足道。黄少天躺在地上,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希望他自己身上的血也能够这样流尽。直到他看到了倒在他身边的喻文州。青年的头发被汩汩流出的鲜血所濡湿而后凝结,同样是一滩可怖的血迹映衬着喻文州苍白如纸的脸庞,毫无知觉,似乎连胸口的起伏都已经无法察觉。

“文……文州……”

之前那如噩梦般的经历终于完全苏醒过来,他想起喻文州是以一种怎样坚决而强硬的姿态拼尽全力的保护着他。也许正如喻文州所说,他一个人在这里,十年之久,而黄少天便是他好不容易等来的一道光芒,他可以为此付出所有……

 

黄少天拖着一身的伤根本无法把喻文州带回他们之前落脚的希望小学。外面是一片不祥的漆黑与寂静。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些暴动的镇民会突然散去,但直觉那确实与黑暗的来临有关。他带着喻文州暂时躲避在祠堂的侧殿里,此时此刻他也已经没有再多的力气去关注外面的其他变化。心里只有唯一的念头,那就是希望喻文州能够安然无恙的苏醒过来。他明白他已经不可能再找回魏琛了,那个会悄悄带黄少天去蹭饭局,会因为他考试不及格举着鸡毛掸子揍他,还教了他抽烟喝酒打架的魏老大已经是真的不在了。这个迟来了十年的真正的真相让黄少天心力交瘁,而如今在这个险恶而疯狂的奕镇里,他所拥有的又何尝不止剩下喻文州了呢……他们已经是彼此仅剩的唯一了。

黄少天握着喻文州冰冷的手指,试图把他仅有的热度传递给对方,他颔首亲吻他惨白的嘴唇,“所以,喻文州你这个傻瓜一定要坚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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