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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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镇(8)(草稿)

他们的下一站,是小镇最西面的一堆坟茔。气氛已经从一开始的轻松随意,变成了此刻的沉默,喻文州拒绝交流,只是固执的要求黄少天获得石头。而在黄少天试图拒绝的时候,眼神流露出一种失望的哀伤。黄少天根本拒绝不了他那样的眼神,又或者那一刻他自己的心里也尚存着一丝侥幸。人类总是不那么愿意去面对或接受最坏的结果。

“文州,我再说一遍,我们是要一起出去的。”

当第三块红色的石头也收进了黄少天的口袋时,整个镇子仿佛已经变成了一部老旧的黑白电影。而更让黄少天吃惊的是,那些原本在白昼重复着相同事情的镇民此刻彻底变成了凝固的雕像。有的人递出去的手半举在空中,有的人迈出的右脚尚未落地,有的人张开的嘴合拢到了一半,时间彻底停驻了。这不是一段时间的停留,而是一个时间点的停留。

“……这是怎么回事!”黄少天一把拉住了走在前头的喻文州。从刚才开始,喻文州就一言不发的走在前头,脚步显得十分匆忙。

黄少天并没有用太大的力气,但是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仅是被他这么一扯,喻文州便像是完全失了依凭般向着他倒了下来,“文州!”

他一把接住了对方,喻文州脸色白到已几乎透明,而更让黄少天感到心里一阵冰凉的是,他可以清楚的感知到,那靠在臂弯里的身体的重量。虽然喻文州之前也很轻,远比一个正常成年男子要轻,但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只不过是抱了一团棉絮。

“喻文州!”黄少天已经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了,恐慌瞬间达到了顶点。他最害怕的事情正在发生,而他根本无力阻止。喻文州固执得不愿告诉他任何真相,而他现在也根本没有那美国时间去睡一觉从梦里了解更多信息。黄少天的手不可遏制的颤抖了起来,他牢牢的抓着喻文州,生怕一松手怀里的人就化作一道青烟消失无踪了。

黄少天的嘴唇抖了几次,但他还是在克制自己把内心歇斯底理般的情绪任意发泄出来。他还尚存有一丝理智,既然喻文州并不打算履行他们之间的诺言,那么,黄少天也有自己的办法。而在此之前,他必须让自己冷静下来。

结果,不等他说话,最先开口的依然还是喻文州……

“少天,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棵槐树么……去那里吧,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黄少天咬了咬牙,虽然知道南边的槐树很可能就是他们最后的终点站,但显然他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这个人一直都知道怎么拿捏自己。自己的任何想法都逃不过这个人的眼睛,他总是能在关键时刻率先掌握主动。有时候可恶得恨不得在他脖子上狠狠咬一口。

黄少天轻而易举得把喻文州抱了起来,对方似乎也早已气力用尽般安静的靠在他的胸口,闭着眼,皱着眉头,吃力的喘着气。每一声呼吸都是敲打在黄少天心上的催命符,甚至他觉得,他所踏出的每一步,都是在将喻文州推向死亡的深渊。

终于,那棵亭亭如盖的槐树出现在了眼前……

原本的白色浓雾已被浸染成鬼魅般的深灰色,槐树虬结的枝干苍凉萧索。黄少天把喻文州放在了树下,一如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只是喻文州的样子比那时候看来更加的糟糕。

“十年前,李教授在这里的县城无意间看到了一根手杖。”

“那根手杖,完全是由整块的紫水晶琢磨成的,周身剔透无暇花纹繁复,但触感温润圆滑。”

“几经周折,最后追查到这根手杖出自距县城100公里的奕镇。于是就有了那次发掘。”

“我那时候是李教授带的学生,正在攻读硕士。算是整个组里资历最浅的一个。”

“后来发生的事,我想你也都知道了,那本笔记是我写的。”

 

潘朵拉的盒子——黄少天的脑海中划过了这个词语,他脑子飞快的转了一圈,“阳阵又是什么?”

喻文州叹了口气,“那时候镇子里的情况非常糟糕,所有你夜里所看到的情景,都在十年前,在这个镇子中真实上演过。蛊人靠蚕食同类而获得更为强大的力量,大概一周以后,我们就完全无法抵抗,只能四处躲避。而且杀死蛊人也就意味着你本身进入了这个‘循环’,入阵以后,没有任何人是可以逃脱的。”

“我找到了那间石室。”

“又或者,你愿意相信那是一种召唤或者指引。”

“豳国的大祭司有感于豳王此阵过于毒辣,恐其为祸人间,于是留下了对应之法。那就是阳阵。”

“其实我们来这里之前,阴阵便已经被触动了。原因很简单,那根紫水晶手杖便是千年前,由豳国的大祭祀留下的阳阵阵眼。”

“如今阳阵被破坏,但我们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复原它。最后不过是根据有限的记录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来修补了这个阳阵。谈不上什么拯救苍生,当时脑子里根本想不了那么多,不过是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再做一下挣扎罢了。”

“你手上的那三块石头包括这里的一块,就是当年我们留下的阳阵的四个阵眼。”

“这个阳阵只成功了一半。按照记载,如果阳阵成功,那阴阳相抵,整个乱象便会被彻底掩埋吞没。”

“所以,奕镇消失了,时间也停留在了十年前……”

 

黄少天皱着眉头,良久不语。他当然知道喻文州没有把所有都和盘托出。但显然这个故事远比他想象得还要更加复杂。以至于他一时找不到切入口。

最后,他还是决定着眼于现在。

“如果我把最后一个阵眼拔起,会发生什么。”黄少天牢牢得盯着喻文州。

“我也不知道。”

“……”黄少天沉默了一下,罕见地斟字酌句起来,“如果按照你说的,我们这是在破坏阳阵。”

“没错。”

“为什么?即使不完全,也确实作用了十年。”

“因为这个阵不完全,‘能量’——你能理解么,也可以用你喜欢的任何一个词汇‘灵力’‘神力’,这只是我们的一个代称。‘能量’不足,阴阳不能平衡,这里迟早会倾塌。”喻文州的声音已经很轻了,仿佛这一番谈话已经耗尽了他仅剩的力气,“所以,我要试着重筑阳阵。”

但黄少天一直都不好糊弄,“为什么是现在?”

“因为你。”喻文州伸手握住了黄少天的,手指摩挲,就像是他无意识中的一个小习惯,但却会让人产生无比的亲近,“包括我在内,这个镇子里所有的活人、死人,都已经被这里的‘能量’各自标记,各有其阴阳属性。比如,你看到那些在晚上默默自杀的人,他们因心存最后一点善念,而被归属为‘阳性’。那些四处杀戮并进阶为蛊人的,背负恶念,即成‘阴性’。只有你,你是尚未被标记的,是两边都可以争取的。”

黄少天撇了撇嘴,似乎并不喜欢这个解释,“听起来我还很吃香。”然后他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下子眯了起来,“你该不会也是因为这个,才和我好的吧……”

“你这神情和魏队真像。”

“不要岔开话题。”

“一开始是想争取一下。”喻文州的眼神坦荡,“但后来就变成了情不自禁。”

“好吧,姑且算你过关。”黄少天伸手摸了摸喻文州冰冷的脸颊。对方也十分自然的将脸侧了侧,以期更加贴合黄少天的掌心,更像是在汲取那源源不断传递而来的温暖。

“如果我的答案你还满意,那么,可以继续最后的仪式了么?”

 

黄少天深吸了口气,他心里明白这个状况从他获得第一块石头开始就已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显然都是喻文州一早就盘算好的。但即便如此,黄少天还是没有办法对他生气,更多的,充斥内心的,依然还是无力与惶恐。大概,喻文州杀死魏琛的时候,心中抱有的也是同样的感情……

获得第四块石头的过程比黄少天所想的要慢得多。

他一直置身在一片虚无的黑暗之中,并没有前几次所很快感受到的从天而降的白色光芒。他仿佛被禁锢在了一异空间中,然后他看到了前方隐约的光,若非周遭实在太过黑暗,以至于他连自己的手指都看不见,那么他大概也根本不能看见那一丝如发的光线。他想到了喻文州刚才的话——“指引或是召唤”,他开始奔跑,向着那一线冷色的光,不知疲惫的奔跑并没有持续太久,他抵达了他的终点,而在终点线上一柄高悬于空中的冰蓝色利剑,似乎就是等待他的最终的奖杯。

黄少天忍不住伸出了手,而就在他的手指碰触到那柄剑的瞬间,宝剑倏然炸裂开来,星星点点的碎片如亿万星辰缓缓陨落,那一刻胸中流过的哀伤成河,几欲泣血,痛得他几乎失去知觉……

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手中已躺着最后一块红石。“仪式”,完成了……

 

天完全黑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

没有任何的光亮,不同于黄少天在这里所渡过的每一个总有一丝朦胧银光的夜晚,他几乎要以为他还身陷在刚才那个幻境之中。

但很快,他手中的红色石头便开始发出暖黄色的光芒,虽然并不明亮,甚至比不上一支蜡烛,但总算是黑暗中的一点慰藉。然后他立刻意识到要去看喻文州的情况,“文州?”他举着石头小心翼翼的四处走动,其实他并没有离喻文州很远,不过是几步路的距离而已。

“文州文州文州文州!你还好么?回答我!”

“文州!石头我拿到了!接下来要做什么?”

“喻文州,你快出来!”

“这不好玩,都什么时候了,别恶作剧了!你幼不幼稚!”

“……别吓我,文州,回答我一声……”

“喻文州!喻文州喻文州喻文州喻文州喻文州喻文州!”

“文州……”

完全没有回音,也没有任何声息。

黄少天的心终于完全跌到了谷底,他手扶着树干绕着槐树转了三圈,那原本应该靠坐在树下的人,已经完全失去了踪影,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树根下的枯叶、杂草都已完全自然的姿态舒展着,仿佛,他从来也没有出现过,仿佛,一切都只不过是南柯一梦……

 

黄少天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为什么就这样平白无故的消失了。一个几分钟前还在和自己说笑的人,他的手心似乎还残留着那让人揪痛的冰冷,但是现在,所有都没有了……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精神错乱,这些日子在镇子里的一切不过都只是他的臆想,没有一个人叫喻文州,没有他所经历的一切。因为他十年来都无法找到魏琛,所以只能自我欺骗的编织出一个如此荒唐的故事。不会有任何接受过正常教育的成年人相信他所经历的一切,也许等到他从这场梦中醒来以后,连他自己都会对此嗤之以鼻。

似乎这一刻,他的精神终于不堪重负的垮塌了,黄少天可以说自己并不畏惧疼痛,不畏惧死亡,不畏惧孤独,不畏惧迷茫。无论前路如何坎坷,他都可以努力并且支撑下来,即使再狼狈,都不会倒下。但是,这一刻,真正让他走投无路的是,如果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一个叫喻文州的人……

黄少天无力的瘫坐在了槐树下,口袋里的石头颠簸间滚落到了地上,似乎正在指引着黄少天走下面前的那一片黑暗——那是他来到这里的方向。

那些散发着暖黄色光芒的石头仿佛正在扩散一种蛊惑的信息……

离开这里吧,离开这个让他心力交瘁的幻境。忘记吧,忘记那个并不存在的人,他们不过只是认识了一段如此短暂的日子,时间总是会让人忘记所有的爱恨,他也并不是第一次失去亲爱之人。回去吧,回到原来的那个世界,回到现实中,生活总还是要继续的,短暂的风景并不值得停留一生。

人生如梦,不过缘灭……

 

他有些浑噩得站了起来,四肢沉重,缓慢得踏入那一片浓重的黑暗,如同耗尽了所有心力的迟暮老者,灵魂枯竭,只余躯干。

周遭已经再无光亮,只有弥漫在鼻尖的水汽,是雾的味道。无数次他走入眼前的浓雾,然后回到原地,而仅有的一次改变,却仿佛已经用完了一生的执着。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如此疼痛,熟悉的疼痛,鲜血缓缓从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中流淌而出,每踏出一步,身后都留下了鲜血的痕迹,似在诉说他的背弃。而莹莹的蓝色光华萦绕在他的周身,仿佛无声的哀求与挽留……

 

千年前的诀别酒滴落在青色的石阶上,亦滴落在黄少天的心头,星芒般微弱的光芒在他的指尖缓缓聚拢,而当他回过神的时候,一把散发着幽暗冷光的剑正静静得躺在他的手心。

如梦初醒。


TBC


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了!

本来想一次完结的,奈何语死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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