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留地
有什么链接失效文章消失缺胳膊少腿的情况都可以留言私信告诉我

古镇(5)(草稿)

这几日的夜晚实在太冷,迫使他们不得不整夜的燃烧着小堆的篝火。黄少天开始担心会吸引来镇子里的人。

“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是不会被注意到的。”喻文州靠着火堆,他坐得有点近,黄少天怕他被火燎到,把他拉到身边。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是没有在十年前发生过的事情,那么这里的‘秩序’就不会受影响。”说完黄少天又觉得好像没说明白,抓了抓脑袋,“哎,就是说本来不存在的就没关系……”

“少天明白就可以了。”

“不是啊,我总觉得可以找到一个比较科学而精准的说法。”

可能是因为要面对的事情太多并且太沉重,黄少天选择以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来减压,他开始有点吹毛求疵。也有可能只是想让两人之间的气氛轻松一点。

喻文州本来就话不是很多,但这些日子里却越发的沉默了,虽然坐在黄少天身边,却似乎并不太关心笔记的内容,总是不知不觉就走了神,眼神渐渐放空。

黄少天最后索性白天都不看笔记,转而陪他聊聊天晒晒太阳。但也都是黄少天在说,关于喻文州的事,若对方不主动提起,黄少天便轻易不问。反正说话本来就是黄少天的长项,他可以不带重样的找到各种新话题,滔滔不绝。

翻阅笔记的事情摆在入夜喻文州睡着以后。黄少天一人看顾着火,累了就少许眯一会儿,这样下来整本笔记也已看了有一小半。

“……死亡像是一个有形的盖子,将整个小镇封闭了起来。”

奕镇频发的死亡自然引起了考古队的注意。只是从报告上来说,死因都各有不同,大部分都是因不同的突发性疾病而逝世,也有一些意外事故。任何一桩单独来看都是再正常不过的生老病死,但这样集中式的爆发难免让人心底发憷。

“……方教授今天早上突然晕倒在现场……”

包括考古队内部也出现了队员突发疾病的事情,虽然大家嘴上都说可能是工作太累压力太大,但其实人心惶惶已经不可避免。

“……学长今天找我,问我要不要和他们一起走。”

那些教授带来的学生因为不堪忍受这样的压力企图逃跑,但显然他们失败了,在发现已经无法离开镇子以后,年轻的学生大部分都陷入了精神奔溃。而考古队也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那一页留了一大段空白,最后只写了一句话,“我踏进这里的时候就觉得,也许我再也不能离开了……”

 

黄少天慢慢得合上了笔记,说不清是为笔者唏嘘,还是为自己感怀。每一个长夜当他独自思考的时候,“离开”的念头便会变得无比的迫切,而“不能离开”的可能也使得他越发的焦虑。

喻文州枕着他的腿睡得很熟,他的睡眠质量似乎一直很好,一旦睡着便连动都不动,整个人安静的几乎没有声息。黄少天习惯性的摸摸他的手,又替他将外套拢了拢。却不想这么一动,便看到黑色外套的口袋里露出一截黄黄的纸。

黄少天伸手把那纸抽出来,却发现竟然是之前在抽烟老汉家拿的报纸。黄少天撇了撇嘴,十年前的地方报纸,薄薄的对开大小的一张,除了一些重大新闻和地方新闻外,倒是刊了不少读者投稿的散文小记。他聊胜于无拿来都读了,把整张报纸翻得哗啦哗啦想。他盯着头版上的那张照片,忍不住看着那里头的魏琛。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这报纸太过久远,上面的人脸也都印得根本看不出五官,而魏琛本身也不过是个胡子拉碴的大叔,就算当个警察也没有正形,不穿制服的时候活脱脱就一老流氓。而且是个十足的烟鬼,大概是因为跟在魏琛身边二手烟吸怕了,黄少天自己反而完全不碰烟这个东西。

当年魏琛总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老夫养了你那么多年,老了就靠你养老送终了。”

黄少天胸间一片酸涩,“老大,你倒是给我个养老送终的机会啊……”他呆呆的盯着照片出神,一直到面前的火光越来越小,在他正准备俯身去添点柴的时候,眼角余光的一瞥似乎让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灵光。

他又回过头去看报纸上的照片,渐渐的终于觉出这张照片好像有什么不同的地方。那种呼之欲出,却又偏偏卡在喉咙口的感觉实在憋屈,他近乎执拗的盯着照片,两眼巴不得像扫描仪一样把整张照片的每一个像素都输入脑海中。

黄少天伸出手指,仿佛初学数字的孩童般,隐隐颤抖得点着那照片上的人头,慢慢的一个个点过去……“1、2、3……”

点完,黄少天将那个数字在嘴里反复咀嚼了一遍,又重头数了一遍。

这张照片上,一共有21个人。

 

多出来的那个人站在魏琛的左边,即使不去翻他带来的剪报本,黄少天也早已将那张照片印在了脑海里,所有他此前看过的照片里,都没有那个人。虽然看不清五官,但可以看出是个学生模样的人,瘦瘦高高,短发,白衬衫和应该是浅色的羊毛背心。

也许,这就是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黄少天心里这么念叨,这一晚他彻夜未眠,看着天色渐渐泛白,然后缓缓大亮,心里空落落的没有着落。甚至连喻文州醒过来后他都没有太大的反应,他看着对方穿着的白衬衫和浅蓝色羊毛背心,良久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两个一天都没有说话。

相识以来的头一次,黄少天一天都在埋头翻那本笔记本,也不知到底是要印证心底的猜测,还是要推翻那既得的事实。看了很多字,却一个都没看到心里面去,浑浑噩噩……

他看着再度寂静的夜空,白天似乎变短了……

 

“这是豳国王室的诅咒!他诅咒侵略者,盗墓者,以及所有企图窥探豳国的宝藏与秘密的人!”

“秦教授,请你冷静一点。”

“方教授已经死了!冷静有什么用!阴阵一开,这里没一个人能活!”

“……我始终认为这并非无解之题。”

“呵呵,老李你有气度,只是不能让所有人都陪你等死。”

“我也觉得应该有压制的办法。”

“什么办法?出土的铭文上说的清清楚楚,这是一个蛊阵,所有入阵者皆为生祭。以得到最后最强的蛊人。我们统统都得死在这里!除非……你们有人想要成为那个最终的恶魔。”

“古人之言难免有些夸大其词……”

“现在不是在讨论真真假假。已经有那么多人死了,外面那群镇民都已经发疯了!”

“……有说过留下最后的蛊人是什么样么?”

“暂时只知道这个人身上会聚集所有惨死之人的怨念以及杀人者的恶念。最直观的判断特征是赤瞳。”

“蛊人会一直持续杀戮。”

“难不成还能比飞机坦克厉害?”

“这是意念的集成,他能引发人心最深处的恶念与恐惧。甚至他让你觉得杀人是在替其解脱苦难。”

“听起来有点像‘路西法效应’……”

“够了够了够了!我不是要在这里听你们说这些的!我是绝对不会死的!我绝对不会死在这里!”

“那,我们……”

 

当黄少天还沉浸在倏然涌入的携带着大量信息的对白中的时候,场景突然十分迅速的被转换了,他再一次看到了此前所见过的长甬道以及石室。但比之此前的麻木,这一次他似乎拥有了更大的活动范围。至少他的“肢体”是灵活的,他十分迅速的穿过了那条甬道,而映入他眼中的却可能成为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噩梦……

那个自他误入这个诡异小镇便一直细心陪伴,耐心倾听的青年,无数次在他六神无主的时候,似乎只要一回头看到他站在自己的身边,心底似乎就能升起无限的勇气。他曾经真心的想过,出去以后他要让他亲眼看看那每一个他所描述过的地方……

他们的每一次碰触,无论是拥抱还是亲吻,都是发自内心最深处的喜悦。当他义无反顾的试图保护自己的时候,他也愿意为了他用所有的勇气去面对那些恐惧与灾难。甚至在隐隐预感到对方的隐瞒时,他都以为自己可以大度的接受一切答案。

 

而此时此刻他正在亲眼目睹并经历一场“背叛”,喻文州——确切说是十年前的喻文州,他的手里握着一枚锋锐的玉戈,他的脚下是一片鲜血,地上躺着三个人,或者说是尸体。他手中的玉戈应是白色的,只是此刻却布满了鲜血的痕迹,他走到魏琛面前,两人对视良久似是有些交谈,但黄少天听不到。他明知道这只是十年前的再现,也几乎疯狂得想要冲过去阻止。

但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喻文州毫不犹豫的举起手中的凶器,恶狠狠得扎入了魏琛的脖子,那一刻鲜血四溅……

 

似乎所有的碎片都已经拼凑整齐了……

 

黄少天从这个让他如坠深渊的梦里醒来的时候,最先看到的是喻文州站在阳光下的背影。

好像一切都只是臆想与虚幻,那些可怕的几乎可以使他的心永远冰冻的画面,都是假的……黄少天突然有一种泫然欲泣的感觉,那是一种遭到背叛与欺骗后的愤怒,与同时失去亲人与爱人的悲伤交织在一起的痛楚。

或许语言也都早已无力,但还是忍不住再度开口,

“魏老大是你杀的么?”

喻文州缓缓点了点头,他转过身来,一如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白天,在这所希望小学,当微笑从这个青年的脸上消失的时候,他的神情便是这般的空泛,仿佛窥破所有的凡尘俗世,他说,“你想知道什么的话,我都会告诉你的,少天……”

黄少天看着他,似乎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到一丝除了漠然之外别的任何的情绪,可是什么都没有,他甚至有一瞬间想,哪怕喻文州有一丝一毫的忏悔与内疚,他都愿意去原谅他。他甚至说服自己在那样可怕的情境下,生存的本能是高于一切的……

可是却原来他所想的一切都只是徒劳,黄少天禁不住要有些自嘲了,他扯了扯嘴角,“不,你不用告诉我什么。”

“包括出去的方法……”

“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晚了。我是不会相信杀人凶手的话的。”

 

“我不相信你。”

 

他犹豫了良久,在这让人窒息的沉默中,最后,终于还是开口,“少天,我不知道你知道了多少,但我可以肯定,那并不是全部。”

“……可是魏老大死了,所有人都死了,只有你一个人活下来了。这点就足够了。”黄少天话语讥诮,他平素看来热情开朗,但此时伤到最深,反而显得尤为冰冷,“这里只能有一个活人,那么,下一个就到我了么?”

“看我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在那里喋喋不休?”

黄少天的眼神平静而冷漠,他的愤怒也只是以毫无起伏的声线来表达……

 

喻文州原以为这一辈子,也许再也不会有什么事情会让他觉得痛苦。他背负这所有的宿命,便有了面对且承担一切的觉悟。无论是疼痛、寒冷、孤独、寂寞,天地苍茫,人世无踪。他枯守着这个小镇,只以为自己早已心如磐石。却原来,只是忘却和麻木了……

那似乎是从灵魂深处密密散开的颤抖,似乎可以轻易摧毁他长久以来所有的坚持。他自认并不软弱,却在这一刻几乎想到了放弃,但也只是几乎……

痛到极深,任何言语与行动也表达不了分毫。也许只有坠入永远的黑暗与虚无,才能忘却这至深的痛,然而,他也不能。这是他必须坚持的,没有反悔的余地,反悔即否认过去的所有,亡灵在上,他们每个人都在看着自己,他没有回头路。他所犯下的罪孽,也必须要自己去赎。

 

“像你这样贪生怕死的人,最后得到的只能是永远的孤独。”


【想了半天,觉得还是卡在这个剧情点上更吧,后面的都归到下一章】

评论(11)
热度(45)

© 神经衰弱 | Powered by LOFTER